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屏去妄幻,独全其真————全真道初期改革剖析及启示

            文    高明见

 道教修行讲究要返璞归真,故而修道曰修真,得道曰真人。《庄子·大宗师》则曰:“有真人而后有真知。”《妙真经》则曰:“自然者,道之真也。”《庄子·渔父》篇又曰“真者,精诚之至也……真在内者,神动于外,是所以贵真也。”可见“真”在道教地位之尊崇。那么何为“真”呢?按照《说文解字》的说法,真就是“仙人变形而登天也”,“从匕、从目、从乚,八所乘载也”。所谓“八”,表示仙人升天所乘坐的载具。也可以看出,真这个字,跟道和仙是一体难分的,仙人即所谓真人。《汉书·艺文志》亦说“神仙者,所以保性命之真,而游求于其外者也。聊以荡意平心,同死生之域,而无怵惕于胸中”。故曰:无真不成道。话虽如此,但自古以来人心难测,真心难得,真道难闻。世人认假作真,以假惑真,因为“信言不美”,便奉行阿世之曲学,相信“假作真时真亦假”,混淆了是非、真假、善恶,可谓偏离真道远矣!幸有我道德之教,以真为教,存真求实,正本清源,千百年而不易其帜,牢牢掌握着贵真求实的教旨,实属难能可贵。
迨至宋元之际,中国文化再一次进入大融合的时期,三教合一成为大势所趋。为适应社会发展,全真教祖王重阳以非凡的胆略和气魄,改革故有道教,创全真之教。那么,何为“全真”呢?《终南山重阳真人全真教祖碑》曰:“夫三教各有至言妙理,释教得佛之心者, 达摩也,其教名之曰禅;儒教传孔子之家学者,子思也,其书名之曰《中庸》; 道教通五千言之至理,不言而传,不行而至,居太上老子无为真常之道者,重阳子王真人也,其教名之曰‘全真’。屏去妄幻,独全其真者,神仙也。”明白无误的告诉我们,得佛教释迦摩尼之真者,达摩之禅宗也;得儒教孔子之真者,子思之中庸也;得道教太上无为真常之道者,重阳真人之全真也。屏去妄幻,独全其真,号曰全真。全真者,神仙也。
那么何为“独全其真”呢?屛去的又是什么样的“妄幻”呢?愚意以为,独全其真,其意有二:
第一,所谓独全其真者,全三教之真也。
全三教之真,即将上述老子真常之道、子思之中庸、达摩之禅,合而为一,其实是回归老庄道家清静无为之主旨,而强化了道教孝道伦理、经世致用的入世思想(儒教),和心性修炼的出世理念(禅宗),摒弃了传统道教一些外丹、科教符箓、长生不死之说,倡导“道德性命之学”,使道教向着更加理性化、更能适应社会的方向迈进。
中国传统文化的主体,乃是三教九流诸子百家。而三教合流的思想趋势,其实早已有之,早在东汉时就有三教合流的趋势。如号称中国最早的佛教论书的《牟子理惑论》,就创作于东汉。《理惑论》从佛教立场出发,广引《老子》和儒家经书,以论证佛教与儒、道观点的一致,堪称是最早的三教合一思想的倡导者。南北朝时著名的沙门昙度,博通诸经,尤善涅盘、法华二经,复精通老庄及易学。同为南北朝时期的维摩禅的鼻祖傅翕(497~569年)大士,也是佛教三教合一思想的倡导者和践行者。《傅大士录》中记载:“大士一日顶冠、披衲、趿履。帝问:‘是僧耶?’士以手指冠。‘是道耶?’士以手指履。帝曰:‘是俗耶?’士以手指袖衣。遂出。故今双林寺塑大士像。顶道冠,身袈裟,足趿履,仿此迹也。”据说,宋朝王安石作宰相,他的厅堂里挂了一幅傅大士的画像,上面有佛印禅师题的一首赞诗:“道冠儒履释袈裟,和会三家作一家。忘却兜率天上路,双林痴坐待龙华。”
无独有偶,与傅大士同处南北朝时代的道门高人、上清宗领袖“山中宰相”陶弘景,也是“三教合流”思想的倡导和践行者。他在《茅山长沙馆碑》中直言:“万物森罗,不离两仪,百法纷凑,无越三教之境”,主张佛道双修,儒释道三教调和兼容并包。他不但亲注“《孝经》、《论语》集注”,甚至于他还皈依佛门,受佛教五大戒。姚思廉《梁书》说他“善辟谷导引之法,年逾八十而有壮容。深慕张良之为人,云‘古贤莫比’。曾梦佛授其菩提记,名为胜力菩萨。乃诣鄮县阿育王塔自誓,受五大戒。”此一说法,在《南史·陶弘景传》中亦得到了印证,传中记载了陶弘景关于自己后事的遗令:“既没不须沐浴,不须施床,止两重席于地,因所著旧衣上加生裓裙及臂衣 ,冠巾法服,左肘录铃,右肘药铃,佩符络左腋下,绕腰穿环,结于前,钗符于髻上,通以大袈裟覆衾蒙首足,明器有车马。道人道士并在门中,道人左,道士右。百日内夜常然灯,旦常香火。”也就是说,陶弘景去世以后,是穿道装、而在遗体上覆以袈裟的。陶弘景皈依佛、受佛戒,固然有当时南梁武帝崇佞佛教、全面佛化的不得已的苦衷和考量,但也与他调和三教、不排斥佛教的思想是一贯的。而且,他的门人弟子即有道士,又有“道人”。何谓“道人”?佛教初入中国时,称呼僧人为“道人”。如《南齐书·顾欢传》有“道士与道人战儒墨,道人与道士狱是非”的记载,此处之道人即僧人也。即便是作了《夷夏论》的南朝道士顾欢,虽然把夷夏之辩与佛老之争结合起来,但同时也认为二教同本共源,不主张彻底否定和排除佛教,只是认为推行道教比扶持佛教对维持封建政治更有利而已。
几乎与道释同时,儒家人士也纷纷倡导三教合一。如东晋玄言诗人孙绰(314—371)在《喻道论》中云:“周孔救极弊,佛教明其本耳,共为首尾,其致不殊”。他在《喻道论》中以问答的形式对道与佛,儒与佛的关系,以及出家是否违背孝道等问题进行论证,认为“夫佛也者,体道者也;道也者,导物者也”,佛也是道的体悟者。提出了“周孔即佛,佛即周孔”的观点,倡导儒佛一致论,认为佛教注重于内心教化(明其本),周孔则注重于社会治理(救极弊),两家的出发点和目的都是一致的。并对当时广受诟病的佛教出家制度是否违反孝道的问题上,孙绰认为佛教徒出家修行是最大的孝行,是走“立身行道,永光厥亲”的道路。另外,《喻道论》中还论证了佛教因果报应等思想,从各个方面向人们说明了佛教的基本教义,同时说明了它们与儒家之教,同时说明了它们与儒家之教是一致的,相互补充的。
南北朝时的南齐著名儒家隐士明僧绍,也是倡导三教合一的有力推动者。明僧绍博通三教,尤精于佛学,与当时的沙门僧远、法度相交游,朝廷累征不出。时有道士顾欢作《夷夏论》,把夷夏之辩与佛老之争结合起来,一方面认为二教同本共源,不主张彻底否定和排除佛教;另方面又论证道教优于佛教,认为推行道教比扶持佛教对维持封建政治更有利。这一论断在宋齐之际引起了巨大反响,遭到了佛教信徒的反对,纷纷著书批驳。站在佛教信仰者的角度,明僧绍也撰写了《正二教论》,意思要改正顾欢的二教之说。在这篇文章里,僧绍阐述了二教的宗旨及其关系,他指出佛、道二教并非同本共源。认为道教虽标榜《老》、《庄》,但所行却是炼丹服药、成仙不死之说;以及张陵、葛洪的“符咒”怪诞之术;唯以长生为宗,以不死为主,蔽于一生之形,大乖《老》、《庄》之本,“诬乱已甚矣”。在佛道优劣的问题上,明僧绍明显维护佛教,认为“佛明其宗,老全其生;守生者蔽,明宗者通”,“佛开三世,故圆应无穷;老止生形,则教极浇淳”。也就是说,道教的教法过于追求不死长生,破坏了淳厚的社会风气,因而佛优于道。虽然如此,他还是肯定了周孔老庄的作用,认为“周孔老庄诚帝王之师”,适于治世;而“释迦发穷源之真唱,以明神道主所通”,更适于治心、明道。
三教合一理论的形成,固然有三教中人相互排挤、争论、学习、包容、吸收乃至交融贯通的成分,但更重要的是封建帝王出于政权稳定或个人推崇的需要,大力倡导三教合一的必然结果。如历史上有名的佞佛皇帝梁武帝萧衍,不仅佞佛,亦复崇道,在其《述三教诗》中说他自己“少时学周孔”,“中复观道书”,“晚年开释卷”,最后达到“至理归无生”,典型的三教共尊。而在封建年代的最鼎盛时期的大唐,奉行的也是崇道、尊儒、不抑佛的宗教政策。唐玄宗注《孝经》、《心经》、《道德经》,极力主张三教圆融。宋孝宗更是从理论上主张“三教合一”,其《原道论》认为三教的基本思想是一致的,他主张“以佛修心,以道养生,以儒治世,斯可也。其惟圣人为能同之,不可不论也。”
由此可见,三教合流无论在朝在野、教内教外,都已成为主流趋势。但是在三教之中,道教虽然积极响应三教一家,却在理论与实践等方面明显处于劣势。如唐代时就产生了吸收儒道思想的佛教禅学,宋代时也诞生了吸收佛道思想的儒教道学(即理学),但贯通三教的新道教却尚未形成。直到宋元之际,全真教祖王重阳在山东半岛创立全真道教,“以道德性命之学创为全真,洗百家之流弊,绍千载之绝学,天下靡然从之”(《大元重修古楼观宗圣宫记》),才正式完成了寓儒、禅于道的历史性任务。
全真道的创立,首先在三教合一的改革上有了新的突破,主张儒释道三教平等,不独尊一家,这是儒、释二教改革所不敢言及的。重阳祖师《金关玉锁诀》说到“行人各认祖宗科牌,太上为祖,释迦为宗,夫子为科牌。……三教者,是随意演化众生,皆不离于道也”。又言“三教者如鼎三足,身同归一,无二无三,三教者不离真道也。喻曰:似一根树生三枝也”。宣称:“儒门释户道相通,三教从来一祖风”,“释道从来是一家,两般形貌理无差”(《重阳全真集》卷一、卷十),倡导三教一家、三教平等。如《终南山重阳真人全真教祖碑》云“真人劝人诵《般若心经》、《道德》、《清静经》、及《孝经》,云:‘可以修证’”;《终南山重阳祖师仙迹记》云:“今观终南山重阳祖师,始於业儒,其卒成道,凡接人初机,必先使读《孝经》、《道德经》,又教之以孝诘纯一,及其立说,多引六经为据”;再如《甘水仙源录》云:“金大定中,王嘉(即王重阳)聚徒在宁海州,立三教平等会,以《孝经》,《心经》,《老子》教人讽诵,而自名其教曰‘全真’”。
其次是在对过往道教的改革上,屛去妄幻,而以“道德性命之学”为根本。那么重阳真人屛去的“妄幻”指的是什么呢?主要是战国、汉末以来道教风行的外丹、符箓之类,及诞欺怪迂之风。转而秉本执要,恢复黄老、老庄道家思想的本义,和内丹性命之学。众所周知,道教历来广受士大夫阶层推崇备至的是老庄之道、黄老之术,而广受诟病的则是斋醮祈福符箓之术,以及外丹黄白、长生不死的所谓神仙术。尤其是到了宋代,太宗、真宗、神宗、哲宗、徽宗各朝,宫中设醮,史不绝书,道教至此已然是流弊重重,乌烟障气,陷入了迷途与困境。因此,重阳真人创立全真教旨,就是要革除汉代以来传统道教的弊端,恢复先秦道家所倡导的清静、无为、自然、本真的老庄(或黄老)本义上来。对此,元代学者王恽评论说:“自汉以降,处士索隐,方士诞夸,飞升炼化之术,祭醮禳禁之科,皆属之道家,稽之于古,事亦多矣!徇末以遗其本,凌迟至于宣和(徽宗年号)极矣!弊极则变,于是全真之教兴焉。”元代学者虞集也说:“汉代所谓道家之言,盖以黄老为宗,清静无为为本。其流弊,以长生不死为要,谓之金丹,金表不坏,丹言纯阳也。其后变为禁祝祈祷,章醮符录之类,抑末之甚矣!昔者汴宋之将亡,而道士家之说,诡幻益甚。乃有豪杰之士,佯狂玩世,志之所存,则求返其真而已,谓之全真。”此中的“豪杰之士”,指的就是王重阳祖师。
第二,所谓独全其真者,内功外行、功行双全之谓也。
既然全真为“道德性命之学”,道德之学便落实在“行”上,性命之学便体现在“功”上。内功外行,其实是庄子“内圣外王”思想的升级扩大版,内圣改为内功,外王改为外行,使得这一政治性极强的思想,成为普罗大众人人可修、人人可行的修炼途径和目标。
“全真”一词,其实最早来源于倡导“贵己”、“为我”的道家杨朱学派的创始人杨朱的思想。杨朱又称阳子居,战国初期魏国人,姓杨(或阳),名朱,字子居,又叫做阳子、阳生、杨子或杨生,老子弟子,道家先驱之一,杨朱学派的创始人。《吕氏春秋·不二》说:“老聃贵柔。孔子贵仁。墨翟贵廉。关尹贵清。子列子贵虚。陈骈贵齐。杨生贵己。”杨朱发展了老子“身重物轻,无为而治”、“贵以身为天下,若可寄天下;爱以身为天下,若可托天下”等贵身重生思想,主张“全性保真,不以物累形”(《淮南子·氾论训》),必须“知生之暂来,知死之暂往”,从而“乐生”,以“存我为贵”。既不能“损一毫而利天下”,也不能“悉天下奉一身”,如此“天下治矣”。不能为贪羡“寿”、“名”、“位”、“货”所累,从而达到“全生”,使“君臣皆安,物我兼利”,形成了“贵己”、“为我”、“乐生”、“重生”等学术主张,成为中国最早主张个人本位思想的大宗师。杨朱的著作虽然没能完整地保存下来,但他的思想学说却依托于《庄子》,《列子》,《孟子》,《韩非子》,《吕氏春秋》,《淮南子》等诸子古籍而得以流传下来。所谓“全性保真”,全性,即保全天性,如《淮南子·览冥训》所言:“全性保真,不亏其身”,也就是杨朱所倡导的“全生”,《吕氏春秋·孟春纪·重己》)“全生为上,亏生次之,死次之,迫生为下”。所谓保真,就是保全纯真的本性、天性。这是“全真”一词的本意。
而性命与神仙正式扯上联系,则见于《汉书·艺文志》中对神仙的词条定义,说:“神仙者,所以保性命之真而游求于其外者也。聊以荡意平心,同死生之域而无怵惕于胸中。”我觉得这是对神仙一词的最好定义。道家中之所谓神仙,并非世俗人认识中的长生不死的神仙。道家所谓神仙,实际是以“保性命之真”为根本,以游乎天地之外,同乎死生之域为大用。故又称神仙为真人。这个定义的直接贡献者,应该就是庄子了!
庄子是最早提出真人这个概念的人。《庄子·大宗师》说“且有真人而后有真知。何谓真人?古之真人不逆寡,不雄成,不谟士。若然者,过而弗悔,当而不自得也。若然者,登高不栗,入水不濡,入火不热,是知之能登假于道者也若此。古之真人,其寝不梦,其觉无忧,其食不甘,其息深深,真人之息以踵,众人之息以喉。屈服者,其嗌言若哇,其耆欲深者,其天机浅。古之真人,不知说生,不知恶死;其出不䜣,其入不距;翛然而往,翛然而来而已矣。不忘其所始,不求其所终;受而喜之,忘而复之,是之谓不以心捐道,不以人助天,是之谓真人。若然者,其心志(应为忘字),其容寂,其颡頯;凄然似秋,煖然似春,喜怒通四时,与物有宜而莫知其极。”这段描述,是针对真人的自我修炼而言的,是出世的境界,是内圣的功夫。他笔下的真人,虽然地位和能力不及至人、神人、圣人,不能象至人、神人、圣人那样不死不生,能在凝神之间使得万物不生病、五谷稔熟。但真人能做到荡意平心、心无怵惕,而视生死如一、喜怒通于四时,已经是得道的、掌握了真理的人。
《庄子·大宗师》又说“古之真人,其状义而不朋,若不足而不承;与乎其觚而不坚也,张乎其虚而不华也;邴邴乎其似喜乎,崔乎其不得已乎!滀乎进我色也,与乎止我德也;厉乎其似世乎!謷乎其未可制也;连乎其似好闭也,悗乎忘其言也,以刑为体,以礼为翼,以知为时,以德为循。以刑为体者,绰乎其杀也;以礼为翼者,所以行于世也;以知为时者,不得已于事也;以德为循者,言其与有足者至于丘也。而人真以为勤行者也。故其好之也一,其弗好之也一。其一也一,其不一也一。其一与天为徒,其不一与人为徒,天与人不相胜也。是之谓真人。”这段描述,是针对真人的接世应物而言的,是入世的作为,是外王的功夫。他笔下的真人,不像至人、神人、圣人那样生活在神圣的世界里,不食人间烟火,而是依旧生活在凡俗的人世间,以出世之胸怀,行入世之事业,以刑为体,以礼为翼,以知为时,以德为循,承担和执行着人世间的诸多责任。那么真人与世人的根本区别在哪里呢?那就是对待“天”与“人”的态度。“不以心捐道,不以人助天”,不用心智去做损害大道的事,也不用人为的因素去帮助自然,而是牢牢把握“天地与我并生,而万物与我为一”、“天与人不相胜”的原则,这就是真人。
从庄子对真人的描述中,我们已经看到后世全真教“内功外行、功行两全”的影子。那么,何为功?何为行呢?
首先,所谓功,指的是真功,亦即道教内丹修炼的丹功,属于出世修炼的功夫。
何为真功?《晋真人语录》中云:“若要真功者,须是澄心定意,打造精神,无动无作,真清真净:抱元守一,存神固气,乃真功也。”这个真功就是要以“性命双修”、“识心见性”为内炼要旨,不可偏废。那么何为性?何为命?性与命又是怎样的关系呢?如何才能性命双修?这些问题若不能剖析清楚,“全真而仙”、“内炼成仙”便是痴人说梦。
所谓性命,重阳祖师在《立教十五论》第十一论“混性命”中已明确提及,说“性者神也,命者气也。性若见命,如禽得风,飘飘轻举,省力易成。……性命是修行之根本,谨紧锻炼矣!”是说性即是神,命即是气。
《性命圭旨》说:“何谓之性?元始真如,一灵炯炯是也。何为之命?先天至精,一气氤氲是也。”又说:“性之造化系乎心,命之造化系乎身。”这就是说,性即是心,命即是身。
道教的性命观也可以说是形神观或神气观,很多人一看到丹经脑袋就大,隐语术语一大堆,搞不懂性命、神气、龙虎、坎离、铅汞、心肾都是些什么名堂,全真龙门派第十一代祖师千峰老人赵避尘曾说:“皆因不悟群书简易之当选,就是神气而已。神气即性命,性命即心肾,心肾即铅汞,铅汞即龙虎,龙虎即坎离,坎离即鼎炉,诸般名词,千名万喻,不出性命二字。” 《太乙金华宗旨》说“坎离即阴阳,阴阳即性命,性命即身心,身心即神炁”。又明确无误的告诉我们,性命即是心身,心身即是神气。内丹修炼中所谓的神炁相抱、性命双修、坎离相交、抽坎填离,说起来奥妙无比,究其实不过是心息相依而已。心之依息,以神而驭气也;气之依心,以气而摄神也。神为性,气为命。神气浑融,性命合一之宗也。
仙学大师陈撄宁高度概括古代祖师关于性命的言论,指出“性即是吾人之灵觉,命即是吾人之生机。”其对性命的描述可谓既深刻,又精准、又生动。
此外,全真经典《中和集》、《性命圭旨》、《天仙金丹心法》、《天仙正理直论》、《金仙证论》等都有关于“性命双修”的论述,使我们可以一窥“性命”之究竟。统而言之,性指人的心性、思维、性情、精神等心理层面的生命,命指人的身体、生命、能量、物质等生理层面的生命。通俗的讲,性命双修也就是指“神形兼备”、心理和生理全面健康。陈撄宁大师说:人的生命实际上是两个生命即精神生命和生理生命的双重融合,人们通常说要身心健康,亏其一即残缺不全。所以性命二字高度概括了人生的两大要素。
因为性命即是神气,所以在全真教中,更多的人将全精、全气、全神视为全真,以李道纯的观点最有代表性。他在《中和集》中说:“全真道人,当行全真之道。所谓全真者,全其本真也。全精、全气、全神方谓之全真。才有欠缺,便不全也,才有点污,使不真也。全精可以得身,欲全其精,先要身安定,安定则无欲,故精全也。全气可以养心,欲全养气,先要心清静,心清静则无念,故气全也。全神可以通虚,欲全其神,先要意诚,意诚则身心合而返虚也。”无论是性命双修,还是精气神三全,只是名相不同、说法不同,其理并无二致。
至于性与命的关系,我们也可以想象的到,人之所以为人,就在于“灵”与“肉”的结合。性就是精神生命,即人的灵魂所在;命就是生理生命,即人的活力所在。性会影响到命,命也会影响到性,人的生命实际上是精神生命和生理生命的统一体,二者缺一不可。《吕祖敲爻歌》中就特别指出“只修性,不修命,此是修行第一病。只修祖性不修丹,万劫阴灵难入圣。达命宗,迷祖性,恰似鉴容无宝镜。寿同天地一愚夫,权物家财无主柄。性命双修玄又玄,海底洪波驾法船。”就是告诉世人,只修性不修命,只能出阴神,难以超凡入圣修成神仙;只修命不修性,就算寿同天地,也不过是一介愚夫,如同万贯家财却没有主人翁。主人翁者,元神也、阳神也。吕祖要告诉世人的,其实就是心理健康与生理健康同样重要,不但要追求强壮体魄、健康长寿,也要追求健全的心理和精神,使精神生命和生理生命两个方面都得到活泼的发展,这才能有真正的幸福人生。
《性命圭旨》的说法是:“神不离气,气不离神”、“性不离命,命不离性”、“性命不二,谓之双修”、“性无命不立,命无性不存,而性命之理,又浑然合一者哉”、“命系乎气,性系乎神,潜神于心,聚气于身,道在其中矣”、“道者,神之主,神者,气之主;气者,形之主,形者,生之主。无生则形住,形住则气住,气住则神住,神住则性珠明矣,命实凝矣,元神灵矣,胎仙成矣,性命双修之道毕矣”。将道、神、气、形、生五者之间的递进关系,以及如何性命双修、见性了命的原理、方法、步骤说的清清楚楚。
陈致虚指出:“盖道之精微,莫如性命。性命之修炼,莫如归一”,提倡注重“性”与“命”的统一。李道纯更是把处理性与命的关系视为内丹修炼的关键,说:“炼丹之要,只是性命两字,离了性命便是旁门。各执一边谓之偏枯,”又说“性无命不立,命无性不存。其名虽二,其理一也。”这很容易理解,身体若不在了,精神何所依存?精神若丧失了,实为行尸走肉。而全真修炼的目的,就是追求性命圆融,达到性即是命,命即是性,性命合一永不分离。
所以,所谓的内丹修炼,不外乎性、命二字,其核心就是性命双修,其方法是以身体为炉鼎,以精气神为药物,以意念呼吸为火候,在体内使精、气、神不散而结成“圣胎”。所谓圣胎,即是内丹、元神。这实际上就是对性与命的修炼。修炼性命而致神仙,这是古修仙之人最为重要的共识。
但是,学仙之人需要注意的是,性命与神气精都有真假之分、先后天之别,性命双修、神气锻炼都要用先天真性命或先天真神气精。何为先天真性命?《性命圭旨》曰:“性有气质之性,有天赋之性;命有分定之命,有形气之命。……人性之善也,此言天命之性。性相近也,此言气质之性。天命之性,论其本源;气质之性,论其禀受。天命之性无不善,气质之性有不善。……君子修天赋之性,克气质之性;修形气之命,付分定之命。分言之,则二;合言之,则一”。所以先天真性指的是天赋之性,这个性是尽善尽美的;后天之性指的是气质之性,这个性则有善有恶。先天真命指的是形气之命,而非命运之命。性命双修,修的是天赋之性、形气之命。
何为先天真神气精?元神、元气、元精也。元神,即元性或真性,亦即全真道性命双修识心见性的性,伍守阳在《仙佛合宗语录》里描述“性为人心虚灵至静,尘念倶无之时”,指人一念未生时,未被意识、情绪活动所扰乱波动的清静心体。元气,指禀受于先天的元阳真气,一般写作“炁”,特指先天之气。元气静则为气,动则为元精,故元气、元精实为一物。元精,顺则成为后天浊精,生人;逆则化为元气,成仙。后天神气精则指的是思虑神、呼吸气、交感精。内丹修炼中,以先天精气神为本为体,后天精气神为用,“非先天不能生后天,非后天不能成先天”(《还真集》),通过对后天神气精的锻炼,达到以假修真、后天返先天之目的。在具体修炼中,把握火候尤为关键!因为在全真道看来,一阳来复、情欲初动之时,即为元精大药产生之际,此即是生身处。此如果淫念炽盛,元精化为浊精,就不能炼精化气,即使偶尔成丹也是幻丹,非纯阳之丹,反而成为心身致病的产物,害人又害己。
性命双修、全真而仙,一般认为是道教内丹命术与佛教禅宗的融合,是三教合一的产物。如元·赵道一在《 历世真仙体道通鉴》卷四十九引北宋张伯端的话说:“道家以命宗立教,故详言命而略言性;释氏以性宗立教,故详言性而略言命。”但其实早在先秦两汉时期,道家就有非常发达成熟的性功修炼的理论和方法,黄老养性之术在两汉时期曾风靡朝野。老子提出的“清静无为”的思想、“致虚极守静笃”、“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”,以及庄子提出的“心斋”、“坐忘”、“朝彻”、“见独”等,都是非常高超的性功修炼的法门和境界。看起来,禅宗倒更像是披了佛教外衣的庄子心性学。遗憾的是汉以后的道教各派系均以战国方仙道的神仙理论、阴阳学说和修炼方术为依托,重命而轻性,忽视了黄老、老庄以来的养性传统。所以,重阳祖师创立全真道,既可以说是道与禅的融合,更可以看作是对老庄道家思想的回归。
其次,所谓行,指的是真行。
何为“真行”?真行即全真道德性命之学里的“道德之学”,是修道者必须遵而行之的道德规范,属于行道济世的入世功夫。全真道全面继承了道教开宗阐教以来提倡的“行善立仙基”说,认为行善积德是修仙证道的基础,提倡内修真功,外积真行。老子《道德经》曰“天道无亲,常与善人”、“圣人不积,既以为人己愈有,既以与人己愈多。天之道,利而不害;圣人之道,为而不争”,应该说就是道教“行善立仙基”的思想根源。这种以德养生、以善求生的思想,成为道教自古以来从未动摇的共识。如《老子想尔注》说,欲求长生者,“百行当修,万善当著”;《抱朴子内篇 对俗》:或问曰:“为道者当先立功德,审然否?”抱朴子答曰:“有之。按玉钤经中篇云,立功为上,除过次之。为道者以救人危使免祸,护人疾病,令不枉死,为上功也。欲求仙者,要当以忠孝和顺仁信为本。若德行不修,而但务方术,皆不得长生也;并言:“人欲地仙,当立三百善;欲天仙,立千二百善”,“积善事未满,虽服仙药,亦无益也”;张伯端《悟真篇》也指出:“德行修愈八百,阴功积满三千,均齐物我等亲冤,始合神仙本愿”。
全真格外重视“真行”的作用,不只是独善其身、隐居清修而已,更要积功累行、苦己利人、济世度人,以出世之心,行入世之事,将出世修炼与入世修行有机的结合起来。教祖王重阳在《立教十五论·第十二论圣道》中明确指出:“入圣之道,须是苦志多年,积功累行。高明之士,贤达之流,方可入圣之道也”,强调要想“全真而仙”,必须功行两全,只在心性上用功而不注意其“真行”,是无法修仙证道的。王重阳在《玉花社疏》中引晋真人之言曰:“若要真行者,须要修仁蕴德,济贫拔苦,见人患难,常怀拯救之心,或化善人入道修行。所为之事,先人后己,与万物无私,乃真行也。若人修行养命,先须积行累功,有功无行道果难成,功行两全是谓真人。”
除了积功累行、济世利人以外,“真行”更多的体现为修道者的道德修养,通过这种修养,形成有别于世俗的道家人格。如全真盘山派创始人王志谨在《盘山语录》中诠释“全真”:“修行之人,乡中便了道也休住,酒肉食了飞升也休吃,眷属便是神仙也休恋,众人爱底休爱,人都非底莫非,自己浑是莫认,睡裹得道也休睡,不是好伴休合,无益之言莫说,遇事成时休喜,遇事坏时莫忧,胜如己者学之,不如己者教之,人亏己者福也,己亏人者祸也,言过行者虚也,行胜言者实也,有欲情者人事也,无尘心者仙道也,肯低下者高也,肯贫穷者富也,返常合道,顺理合人,正道宜行,邪门莫入,通道明德,体用圆成,是谓全真也”。又说:“把从来私情眷恋、图谋计较、前思后筹、坑人陷人底心一刀两段着,又把所著底酒色财气、是非人我、攀绿爱念、私心邪心、利心欲心,一一罢尽,外无所累,则身轻快,内无染著,则心轻快,内外轻快,久久纯熟,自无妄念,更时时刻刻护持照顾,慎言语、节饮食、省眠睡,表裹相助,尘垢净尽,一物不留,他时自然显露自己本命元神,受用自在,便是个元上道人也”;“修行之人,大忌说人长短是非、及人问兴废,一切世事非干己者,口不可论,心不可思,但说是非,便是昧了自己,若专鍊心,常搜己过,那得工夫,管他家屋底事,但凡为人,须有好处,宜相仿效他,人恶处,自当回避,更莫关心,渐到休歇也”。这就是从道家人格、道德修为方面诠释全真,将全真界定为清心寡欲、宠辱不惊、谦虚忍让、求实杜虚、亏己忍辱、泯灭是非、守正去邪、向善避恶等一系列道德操守。
全真祖师们在践行“真功”、“真行”、敢说真话、求真务实等方面也确确实实做到了言出身行。如重阳祖师在《立教十五论·离凡世》里直言:“离凡世者,非身离也,言心地也。
身如藕根,心似莲花,根在泥而花在虚空矣。得道之人,身在凡而心在圣境矣。今之人,欲求不死而离凡世者,大愚,不达道理也。”这话在今天看来没有什么,但在当时却是惊世骇俗之语!将道教信奉千余年的神仙不老、肉体长生、肉身成圣等所谓仙术直言道破,非大智慧、大魄力之大丈夫不敢为也!丘祖更是将以往道教的长生之术视为“区区小术”,说:“吾宗所以不言长生者,非不长生,超之也。此无上大道,非区区延年小术也。”《马丹阳真人直言》也说:“长要心定,行住坐卧皆是行道。诸公休起心动念,疾搜性命,但能澄心遣欲,便是神仙”,并言“别休认,休生疑,此是端真实语”。
再如谭处端真人修道,主张内丹,不崇符箓烧炼,以识心见性,去情绝欲,忍辱含垢,苦己利人为宗,故在诗词中说:“朝昏懒慢修香火,十二时中只礼心”,此为真功也;“常行矜悯提贫困,每施慈悲挚下殃”、“利他损己通真理,忍辱慈悲达妙幽”,此为真行也。据《金莲正宗记》记载:“曾过招提,就禅师处乞残食。禅师大怒,以拳殴之,击折两齿,先生和血咽入腹中。旁人欲为之争,先生笑而稽首,殊不动心,由是名满京洛。”时马丹阳在关中闻而赞之曰:“一拳消尽平生业”。其忍辱含垢之功,实非常人堪比。
对于践行“真行”,丘祖曾言:“大抵修真慕道,须凭积行累功。若不苦志虔心,难以超凡入圣。或于教门用力,大起尘劳;或于心地下功,全抛世事。但克己存心于道,皆为致福之基。……功之未足,则道之不全”。《尹清和语录》记载丘处机真人的一段往事说:“尝记有人劝师父少施手段,必得当世信重。师父不果,至于再三劝者益甚,师父大笑日:俺五十年学得一个实字,未肯一时弃去”。丘祖未肯一时弃去的这个“实”字,也确实为全真道的大发展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好处。元太祖十七年(1222)四月五日,年逾古稀的丘处机受成吉思汗之召请,万里西行觐见成吉思汗,到达成吉思汗的行宫。《长春真人西游记》记载:“馆舍定,即入见。上劳之曰:‘他国征聘皆不应,今远逾万里而来,朕甚嘉焉。’对曰:‘山野诏而赴者,天也。’上悦,赐坐。食次,问:‘真人远来,有何长生之药以资朕乎?’师曰:‘有卫生之道而无长生之药。’上嘉其诚实,设二帐于御幄之东以居焉。”《元史·丘处机传》中记载:“太祖时方西征,日事攻城,处机每言欲一天下者,必在乎不嗜杀人。及问为治之方,则对以敬天爱民为本;问长生久视之道,则告以清心寡欲为要”。丘祖以“实”侍君王,也博得了君王的尊重和信任,成吉思汗说:“‘神仙前后之语,悉和朕心。’命左右书之策,曰:‘朕当亲览,终当行之。’”丘祖一言止杀,慈及万民,正所谓“万古长生不用餐霞求秘诀,一言止杀始知济世有奇功”,堪为全真“真行”典范!
功行两全,全真而仙,其实是有其深刻道理的,因为意识固然影响行为,而行为同样也可以影响意识。我们很难想象一个心胸狭窄、阴险毒辣、见利忘义、骄横浮躁之人能有一颗清静的心灵;我们也同样很难相信一个心性淡泊、胸怀坦荡、乐善好施、慈悲谦让的人会做出大逆不道的恶行。功与行,相辅相成、相互促进,缺一而不可,此是全真道“功行两全、全真而仙”的实质。
综上所述,以“屏去妄幻,独全其真”为创教口号的重阳祖师,所做的就是“顺应时势、融禅兼儒、正本清源、复归黄老”,而独创“道德性命之学”,完成了对传统道教的重大转型改革。经重阳祖师及其弟子们的不懈传扬,全真教受到了当时及后世朝野乃至士大夫阶层的高度评价和追捧,盛极一时。我们今天已经很难想象全真教当时的鼎盛场面,但通过一些文史碑记的记载,尚可窥其盛况之一斑。丘祖高足尹志平在《北游录》中曾转引丘处机之语说:“长春师父常言:千年以来,教门开辟,未有如今日之盛。然师父谦让,言之未尽。上自黄帝、老子以来,未有如今日之盛。”尹志平此语是否夸大其词呢?汉初黄老盛行,盛唐以道为国教,都比不上金元全真之盛吗?或曰自家誉美之言,不足为凭,那么看一看当时文人士大夫的记载吧。元人朱象先搜集整理的《古楼观紫云衍庆集·玉华观碑》中说:“近代全真教祖又出山阴,绍玄圣之真风,续无为之古教,道恢方外,教阐寰中,上而王公大人,下而黄童白叟,莫不钦崇其道而尊奉之。当是时也,山林城郭,宫观相望,什伯为居,甲乙授受,靡然不劝而自勉。道化之行,自三代而下,未有如是之盛也”。《古楼观紫云衍庆集·文仙谷纯阳洞演化菴记》中则记载:“近代全真教启,玄风大扇,东尽海,西迈蜀,南踰江汉北,北际大漠,莫不家奉人敬,从风而靡,自昔道化之行,未有如是翕然之盛也”。从文人的嘴中说出来,可见尹志平所言非虚。
全真改革成功的关键,在于“复归老庄之道、黄老之旨”,提倡“道德性命之学”、追求真朴、清静无为、慈俭不争等道家人格和道家思想,且身体力行,践行黄老、老庄之道。从当时文人的记载中,也能看出士农工商社会各阶层的喜好,以及之所以器重全真、追捧全真、信奉全真的原因所在。如《古楼观紫云衍庆集·文仙谷纯阳洞演化菴记》中评论道:“然学者力于道,舍五千宝训,何以哉?故神仙宗道德以为本,道德托神仙而有传,违道德无以致神仙,希神仙必固全道德”。元人陈绎在其撰写的《增修集仙宫记》中评论道:“予闻全真之道,以真为宗,以朴为用,以无为为事,勤做俭食,士农工贾,因而器之。成功而不私焉,质而不俚,文而不华,灏灏乎三皇之风,非所谓大道者耶!”至于当时全真道人之修行状况,《古楼观紫云衍庆集·大元清和大宗师尹真人道行碑》中记载:“其(尹志平)辅翼教席,胜士珠联,琳馆道宫,所在星列,以至山林巖谷,十百为居,木食涧饮,怡然有巢许之风。虽丫童之樵汲者,亦皆进德业,谈道性,无妄语,教风之盛,自三代而下,未有若此时也”。元人辛愿在其撰写的《陕州灵虚观记》中高度评价全真,说:“今所谓全真氏,虽为晚出,大能备该黄帝、老聘之蕴,涉世制行,殊有可喜者,其逊让似儒,其勤苦似墨,其慈爱似佛,至于块守质朴,渗无营为,则又类夫修混沌者。”简直就是视全真为三教诸子思想的继承者,对全真道极尽赞誉之情。在西汉以来形成的“儒道相绌”的状况下,文人士大夫阶层能对全真有如此高的评价,实属难得!
全真道之改革成功,不仅获得了社会各阶层的赞誉,同时也极大的影响到正一符箓各教派。明初正一四十三代天师张宇初作《道门十规》,申明道教源流乃出于太上授道德五千言于关令尹喜;以性命之学为入道之本,倡导功行全备,指出:“近世以禅为性宗,道为命宗,全真为性命双修,正一则惟习科教。孰知学道之本,非性命二者而何?虽科教之设,亦惟性命之学而已。若夫修己利人,济幽度显,非明性命脉根基,曷得功行全备?”其实质就是推广全真初期的教旨、遗风于道教诸派,将全真道初期践行的艰苦俭朴风气和清规戒律推广到道教各派,开启了“正一全真化”的进程。
时至今日,道教之发展似乎又遭遇到瓶颈期,于五大宗教中实力最弱、教众最少、人才凋敝。多数道观只知诵经礼忏,而神仙乏术、黄老不彰。甚至于教内亦有去黄老化、去道家化之倾向。道家思想乃道教立教之根本,道教主要教理教义思想均出自道家,且道家为我们提供了一整套独立于传统儒家社会之外的世界观、人生观、价值观和道德体系、道家人格,舍此何以为道?试问又如何去得?当今世界,经济发达、物质丰富、医疗技术突飞猛进,人们衣食无忧,身体健康状况和平均寿命均远迈古代,但精神健康乃至于灵魂生命是否健全呢?充斥全球的自杀、杀人、暴恐、抑郁、精神人格分裂等精神类疾患爆发,似乎已经给出了答案。全真道注重“性命双修、功行两全”,也为当今社会人们的身心健康调理开出了一剂良方。
所谓“健康”,究竟指的是什么?我们的《辞海》中是这样定义的:“人体各器官系统发育良好、功能正常、体质健壮、精力充沛并具有良好劳动效能的状态。通常用人体测量、体格检查和各种生理指标来衡量。”这个定义是说无病即健康,纯属生理健康的范围,试问一个生理健全的疯子算不算健康呢?而世界卫生组织(WHO)成立之初就提出对于健康的定义:“健康乃是一种在身体上、精神上的完满状态,以及良好的适应力,而不仅仅是没有疾病和衰弱的状态。”1989年联合国世界卫生组织又对健康作了新的补充,即“健康不仅是没有疾病,而且包括躯体健康、心理健康、社会适应良好和道德健康 ”,也就是新增加了“道德健康”的内容。而这些健康的指标,其实早在八百多年前的全真道就已经提出了。全真提倡“道德性命之学”,性命双修,功行两全,既兼顾心理健康和生理健康,又重视道德修养和入世适应的能力。
所以,保守不等于落后,改革未必要创新。回归黄老,即是转化之道;重抬全真,亦是创新之举。今日重温全真初期改革成功之故事,能否对道教今后的发展有所启示呢?

 
 
 
 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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